從來不喜歡吃涼粉的唐清, 今年過年破天荒的吃了碗涼粉，說實話，她還是不喜歡涼粉, 但是卻感覺比以前有味道。

一鍋的涼粉, 她吃了一碗，看起來一點沒少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完。

中午吃過飯, 文化中心聚集著一群人，都是聽說唐清要在這裏紮氣球的人，過年嘛, 沒點娛樂項目怎麽行。

也許是被唐清激發了, 陳建民居然讓人把村裏大門鎖上，要在文化中心放戲曲和電影，讓大家一起看。

戲曲和電影是村裏人以前在自己手機上下載的，雖然大多數人都看過, 可是聽說一會兒有電影可看的時候, 大家還是很期待。

沒網之後，手機只能玩單機游戲，當照相機、手電筒、手表用，好多人已經很久沒看過視頻了。

電影開幕之前，是唐清的氣球登場, 氣球從高處落下, 落在地上之後, 就有人上前去踩氣球，小孩子最喜歡，為了能踩到更多的氣球，還要發動爸媽爺爺奶奶幫自己收集氣球。

做父母的當然不會拒絕這點要求, 當即幾個人一組，把地上的氣球收集起來，讓自己家孩子踩。

文化中心幾劈裏啪啦亂成一片，沒一會兒，地上到處都是紅色的氣球碎片，遠遠看去，還真有鞭炮的感覺，還有人不想把所有的氣球都踩爆，專門留下來一兩個，自己拿在手裏。

簡單的開幕式之後，就是看電影，村長也不知道是找誰家的家用投影儀，直接投放在文化中心的墻上，大家都不出聲，安靜的看以前看過的電影。

這種感覺讓唐清想起來，在她很小的時候，村裏也會放露天電影，每次放電影，大家都是搬著凳子盡量占靠前的位置，因為靠前更清晰。

雲村在看電影，不遠處的村子裏，所有人都安靜的待在自己家裏，不敢發出一點聲音，外面，黃色帶花紋的老虎邁著輕巧的步伐，在村裏穿梭。

走過的地方，悄無聲息，卻落下又大又深的梅花腳印。

時不時的靠近周圍的房屋，聞一聞氣味，也許是屋裏的氣味有些刺鼻，打個響鼻之後，又去下一家。

有一家人正在躲著的時候，突然想起來，為了透氣，自家窗戶開了條縫隙，看到老虎的時候只顧著拉窗簾，忘記把窗戶關上了。

雖然外面有柵欄，可這家人還是擔心會把老虎吸引過來。

“媽媽，我想喝水……”還沒等孩子把話說完，抱著孩子躲在沙發後面的媽媽趕緊捂住孩子的嘴。

但是已經晚了，這聲音在寂靜的村子裏顯得格外明顯，原本毫無目的，隨便漫步的老虎幾步跑到這家門口，轉悠幾圈之後，成功找到打開一條縫隙的窗戶。

先是聞聞，然後伸出爪子扒拉，縫隙瞬間變大，在屋裏，隱約可以看到窗簾在晃動。

因為被柵欄擋著，老虎扒拉一會兒之後有些不耐煩，大聲吼叫一聲，然後一爪子拍在玻璃窗上。

屋裏的孩子被叫聲嚇哭，怎麽也安撫不住，聽到哭聲的老虎更興奮。

孩子的哭聲、老虎的嘶吼聲、窗戶被拍打的聲音，周圍的人家都能聽到。

可是沒人敢出來，這會兒出來，無異於羊入虎口。

好久之後，也許是沒有耐心了，也許是天色漸晚，老虎要回家，一直在他家門口的老虎終於放棄，飛快的消失在雪地裏。

偷偷觀察著外面的人即使看到老虎離開，也沒敢出門，萬一老虎再回來呢，他們可跑不過老虎。

被老虎光顧的這家這時候才敢出來拉窗戶，只是，當他們看到窗戶的時候，又是一陣後怕。

窗戶半開，上面全是裂紋，可見老虎那一爪子力氣有多大，要不是他家安的是比較厚的玻璃，說不定一爪子下去，窗戶直接全碎。

稍微試探著拉一下，立刻有細小的碎玻璃渣往下落，“這怎麽辦啊？”

要放平常，玻璃碎了就碎了，現在這天氣這麽冷，玻璃一碎，外面的冷空氣直接往家裏灌，即使有地暖，還是會冷。

今天這種情況，也別想著讓附近安玻璃窗的人過來給他家換玻璃窗，今天只能用這個破碎的。

“沒辦法，用膠帶在裏面粘上，好歹不會漏風，能堅持一兩天。”在這一兩天裏換窗戶就可以了。

只能是這樣，把家裏的膠帶拿出來，橫著豎著，牢牢沾了兩層，才重新拉窗戶。

拉的時候，窗戶哢嚓做響，讓人毫不懷疑，如果沒有粘膠帶，上面的碎片絕對會落一地。

大年初一這天，附近幾個村子都知道，老虎又來他們這附近了，反倒是雲村的人，因為大家聚集在文化中心看電影，電影聲音調到最高，大家又興致勃勃的，偶爾聽到的老虎叫，聲音不是特別大，被大家忽略了。

一部電影放完，緊接著是兩場戲，一直到天色微按，大家才結伴，邊討論劇情，邊回家。

安靜的小村莊帶著吵鬧的人聲，好久之後才入睡。

大年初二回娘家，對於娘家是在附近的人來說，這是近來為數不多的可以到附近走親戚的機會。

以往大家都會到小超市裏，買上幾箱東西，帶著回去，現在沒有這條件，大家又回到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那樣，帶著自家做的饅頭、炸果子。

王光的妻子秦瑤瑤家就是鄰村的，兩人當初是經人介紹認識的，這會兒肯定是要回娘家的。

這半年來，因為王光不在家，家裏老的老，小的小，秦瑤瑤從來沒出過門，好不容易王光回來，初二這天她就想回家裏看看，自己爸媽怎麽樣。

孩子是肯定不能帶著的，外面畢竟零下四五十度，兩個孩子才幾個月，哪怕包裹的再厚，還是容易凍到。

兩人輕裝簡行，路上能看到村裏有幾對夫妻也帶著東西，看樣子跟他們一樣，是回娘家。

出村之後，就沒有人了，到處白茫茫的一片，只能聽到兩人腳踩在雪地上，發出的咯吱聲。

鄰村看起來除了矮一點之外，沒什麽不一樣的，順著早就熟悉的道路布局，很快找到秦瑤瑤家。

門窗緊閉，就連窗簾也是緊緊的拉著，密不透風，說來也奇怪，這一路上，他們看到村裏的窗簾都是拉上的，大白天的，他們不覺得黑嗎？

不明白原因的王光上前敲門，老秦家一家聽到外面的敲門聲嚇一跳，又聽了一會兒，覺得不是老虎的聲音，好像是自家女婿的聲音，才慢慢挪到窗戶那裏往外看。

真是女兒女婿，趕緊開門拉兩人進來，剛進來，秦瑤瑤的媽就使勁打她，“你們作死呀！外面老虎還不知道在哪，你們就敢往外跑！”

“老虎！”王光和秦瑤瑤驚呼出聲，他們可不知道這事。

經過老兩口的描述，他們才知道，昨天看電影，他們錯過了什麽。

“那你們怎麽辦呀？難不成天天就這麽提心吊膽的？”要他們在這個村子裏，他們也得害怕。

不過雲村那麽高的圍墻，只要把大門鎖上，不擔心老虎會跑進去。

“能怎麽辦呀，我們村又沒有圍墻，只能自顧自。”當初開會的時候，老秦頭是同意建圍墻的。

說實話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，附近幾個村子，哪個村子不羨慕雲村。

以前雲村就特別團結，上頭撥款修公路，雲村家裏有些積蓄的人家，還有掙錢之後搬出去，家裏老人在的人家都出了錢，跟上面的撥款放在一起，將他們村那段路擴建了。

逢年過節的時候，他們村委會還會買燈籠什麽的，在村裏掛上，還有助學金什麽的……

總之，雲村村長貪不貪他們不知道，他們村長肯定要比雲村貪。

要不是村裏的宅基地只能在村裏流轉，他都想當雲村人，現在這種願望更加強烈。

在他們村朝不保夕的，這可不是之前多一點少一點福利的問題，而是生命安全問題。

可現在更不可能進雲村了，之前還能花錢買房子，現在誰還願意把房子賣了，即使要賣，那也是換糧食，他家哪有能買一套房子的糧食。

就算有，也不舍得買，畢竟家裏還要吃飯。

至於住進女婿家……他們倒是想，可這麽一來，女兒肯定不好受，連帶著女兒也得看人家眼色，女婿家就算再和善，時間一長，肯定出問題。

王光和秦瑤瑤面面相覷，沒想到他們過來遇到的第一個問題居然是這樣的。

“不說這個了，你們好不容易來一趟，讓你媽給你們做頓好吃的。”

秦母跟秦瑤瑤和秦瑤瑤的妹妹秦艷艷一起去廚房準備吃的，王光就在外面跟老丈人，還有小舅子打牌。

廚房裏，秦母拿出來一直不舍得吃的火腿腸，簡單炒一炒，這就算是一個菜，秦瑤瑤拿過來的炸果子也算是一個菜，碗裏泡著粉條，這是一會兒的重頭菜，白菜粉條。

準備飯菜的時候，秦母顯得有些心神不寧，甚至差點切到自己的手指頭。

幸好被秦瑤瑤及時發現，才沒有出意外，“媽，你想什麽呢？”

“瑤瑤，你過來，媽跟你商量個事。”

讓秦艷艷繼續準備飯菜，秦母拉著秦瑤瑤去臥室，確定沒人跟來之後，把門關上。

看自己媽這麽神神秘秘的，秦瑤瑤更好奇，到底什麽事，還要防著大家。

“瑤瑤，從小到大，媽對你怎麽樣？”

“挺好的。”除了有些重男輕女，平時向著她弟弟，其他的，該買什麽也不少她的。

“是吧，從小到大，你想要什麽，媽是不是都給你買了，你想上學，爸媽也一直供你上學，再苦再難也沒讓你退學。”

這樣的話，秦母每年都要在秦瑤瑤耳朵邊嘮叨幾遍，反覆強調自己對她多好，自己多不容易，以後要記得報答。

秦瑤瑤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，她也知道孝敬長輩，就是她媽媽每次這樣，讓她有些反感。

“媽，你有什麽話就說唄，我聽著呢。”

“那媽就說了，咱們村你也看到了，說不定什麽時候老虎就會來村裏，我和你爸倒是無所謂，一大把年紀了，餵老虎就餵老虎，可你弟弟還年輕……”

說到這，她不說了，只是直勾勾的看著秦瑤瑤，秦瑤瑤當然知道她媽是什麽意思。

無非就是想讓她弟弟住在她家，而且還不知道會住多久。

如果是幾天，她也能厚著臉皮，跟王光，還有爸媽商量一下，要是長期住，她可張不開嘴。

贍養她爸媽，這是她應盡的義務，可這義務不包括養她弟，她老公一家更沒有這個義務。

不想接下這件事，她就當自己沒聽明白，說：“我弟還年輕，有的是力氣，肯定能保護你們，你們別擔心了。”

看秦瑤瑤這樣，秦母明白，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呢，她豈能讓秦瑤瑤蒙混過關，“讓你弟在王家住幾天，等咱們村封村了，再讓他回來。”

“那住多久？你不是說上次村裏就要封村，結果不了了之，這次要也一樣呢，那秦鑫鑫一直住在那嗎？總得有個時間吧。”

“你怎麽胳膊肘凈往外拐！那是你親弟弟，你難不成要眼睜睜看著你弟弟死，你怎麽這麽自私呢？”說的時候，秦母眼睛裏泛著淚光，仿佛秦瑤瑤說了什麽十惡不赦的話。

“我胳膊肘往外拐？這會兒你怎麽不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了呢，我自私？你看看你這會兒，光說你兒子多可憐，艷艷就不可憐？我怎麽沒聽到你讓艷艷出去躲躲？”

因為秦母重男輕女，秦瑤瑤向來對自己妹妹比對自己弟弟親，這會兒更是替秦艷艷打抱不平。

“那你要是願意，也可以讓艷艷跟著一起去嘛，我不是擔心人多了，你婆婆那邊不好說話，我也是為你著想。”

“這事太大了，我得回去商量商量，我會跟王光說讓他們住半個月，半個月夠封村的，王光不可能收留他們一輩子。”尤其是在自己爸媽還在，還有家的時候。

準備出門的時候，秦瑤瑤有說了一句：“如果王光同意了，到時候記得給他們準備半個月的糧食帶去。”

聽到這話，秦母跟被針紮了一樣，聲音瞬間提高了很多，說：“你弟弟去你家住幾天，你連飯都不舍的給他吃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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